折冲将军甘兴霸

他抓住了犯人的衣领。三天三夜的审问已经使他疲惫不堪，观察表上面的数据被黑色记号笔反反复复涂改到模糊不清，日期，地点，死亡时间……他捏着那张纸，头顶的电风扇在缓慢地转动，在嗡嗡作响，惨白刺眼的日光灯被扇叶切割成连续交替的光与影，在难以忍受的闷热空气中发酵腐烂。

那种感觉又一次降临了他。

他看见了那只蓝色的儿童凉鞋，鞋底上沾满了红褐色的泥土，可这里的土是黄褐色的，红色……他似乎又听见了从树林那一头传来的喊声，那是小汪。他说，发现了，是个孩子。

他浑浑噩噩地低下头，半人高的麻袋里伸出来一双小小的脚——尸体的右脚上，少了一只鞋子。

渣滓，畜生，猪猡，虫子。

他抓着犯人的领子，这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看着他，嘴巴张张合合——他在瞪我吗？他在斥责我吗？他是在咒骂我，还是在向我求饶？——这种渣滓，怎么配活在这世上，还敢长着人的脸，站在这里和我讲话？——他应该去死，应该被吊在树上，被割开喉咙，被开膛破肚，被装进麻袋，被埋进土里。

——他又一次想起了那只蓝色的儿童凉鞋。

“周巡。”他听到有人在身后叫他。

这声音又冷又沉，像只拿冰做成的手，粗暴地握住了他的右手，一把将他拽回了闷热而又潮湿的审讯室里。那些树，腐烂的落叶和那根沾着血的绳子，都从他的视野中飞逝远去了。

接着，那声音对他说：“周巡，把枪给我。”

他这才发现自己右手里握着一把枪。然后，他转过头，看见了关宏峰的脸。